值得用一輩子來做的事

我在東部七年了。能夠從事教育工作這麼久,我自己也始料未及。過去的我並不喜歡孩子,覺得他們很吵鬧又難溝通,像是野生動物一樣。大學畢業時,我很茫然,不知道未來的方向。

我去台東找在當地工作的姐姐,火車一開出南迴線的山洞,湛藍的太平洋跳入眼簾,給我最美的歡迎。姊姊工作的地方有好多「野生動物」,當時我完全無法適應,只能窩在教室角落旁觀。這些「野生動物」對我無比好奇,漸漸地有些孩子來問我是誰、在做什麼。我每回答一個問題,孩子的眼中就出現光芒,彷彿獲得新知一樣。後來,他們邀我一起玩,無論是打球或跑跳追逐,一切都很自然。「我們不是才剛認識兩三個小時嗎?」這些孩子以天真與熱情接納了我這個陌生人,而我心中原本的那道高牆也瞬間融化。當天下課時,孩子們很認真的說:「你明天要再來喔!」我好感動。

那一次我在台東停留三週,每天與這些孩子互動,內心非常充實滿足。回西部的火車上,我腦海中都是與孩子相處的畫面。我告訴自己,我要再去找他們,我想陪他們長大。

東部自有特色,環境與其他地區不同,必須用不同的方式來進行教育工作,不能用都市人的成長經驗來複製貼上。初來台東報到,經常手足無措,有時更是無法理解孩子的情緒。「去觀察孩子的需求,那些抗拒背後都有原因。」這樣的提醒讓我開始細心留意孩子的狀態,並努力去理解他們。

阿良的父母長期在外地工作,對他不聞不問。同儕常拿阿良龐大的身軀開玩笑,但他總是默默不語或是一笑帶過。學校老師說他懶散,做任何事都很隨便。阿良有次表示對音樂有興趣,請我教他,於是我下班後開始教他音樂。在一次次上課與練習中,我感受到他越來越積極。一年後,阿良報名了樂團比賽。比賽當天,我看見一個非常有自信的孩子,不但開心的介紹團員給我認識,更透過手上的樂器,傳達心中的熱情給觀眾。阿良與團員拿到這場比賽的佳作,他抬頭挺胸上台領獎,眼神堅定地看著我,像在說著:「我做到了!」孩子需要的真的不多,就是要有個人陪著他,面對挫折與難過、找尋自己的價值。有人問我,教育是什麼?我會回答,就是生命與生命交織出的樂章。

一年多前,我結束上一份工作,來到愛基會,開始接觸過去較為陌生的數學教學工作。我一方面了解國中、小數學領域的脈絡,另一方面熟悉各種教材的形式和內容。為了快點進入狀況,我會研讀教材到凌晨兩三點。試教時,我很緊張,深怕有所遺漏,所以我反覆演練試教內容。但結果不太理想,我很自責。事後我跟一位前輩說:「我表現的好糟。」那位前輩以他自身經驗來回應我,最後鼓勵我:「其實你教得不錯,大家給你建議,是希望你更好,加油!」

我剛進入學校服務時,負責棒球隊,他們和普通班完全不同。學生很活潑,每次上數學課都非常「熱鬧」。剛接觸時,我著實有些驚嚇:「這麼不聽話!好難教!」於是我邊上課、邊觀察學生的狀態,尋找適合體育班的教學方式,也多跟他們聊天。我很快就發現,他們單純可愛,渴望在學習中得到肯定。由於學生學習速度比較慢,後來我選擇最基礎的教材來切入,加上適度的鼓勵,終於找到與他們相處的訣竅。雖然他們有時會做出看似粗魯的回饋,但我知道這正是他們建立關係的特有方式。

在東部工作,說不辛苦是騙人的。為了陪伴孩子,我放下許多原有的框架,去理解他們的生長背景,接納他們的心情起伏。前輩說,人活在世界上,要做到三件事,才算沒有白活:第一,好好認識自己是誰。第二,找到一件你真心喜歡做的事。第三,花一輩子把它做好。七年來,東部的孩子讓我認識了自己是誰。他們讓我找到了我真心喜歡、也給我最多成就感的事。我期許自己未來在愛基會,可以運用過去這些經驗帶來的養分,讓自己在陪伴生命與教育工作上更加精進,用一輩子的心力好好完成!